穆熙春低頭看著對她齜牙咧嘴的後一，惱火的指著它，“還叫？這兒可是我穆熙春的地盤，你咬破我的褲子，我還沒跟你算帳呢！”</p>

“齁齁！”這個兇悍的穆熙春竟然是天帝替孫不凡相中的女人，真是令人吃不消</p>

唔……天帝的品味果然與凡人不同，居然想把這個渾身上下像是長滿了刺一樣的女人配給他的寶貝兒子</p>

聽見它奇特的狗吠聲，穆熙春楞了一下，但又立刻板起臉，“再叫，本姑娘就把你宰了！”</p>

迎上她圓瞪的杏眼，後一先是怔住，然後又開始懷疑這只母老虎真是天帝萬中選一的準媳婦？她真能帶給孫不凡幸福？</p>

不不不，肯定是哪裏出了謬誤！</p>

孫不凡濃眉一糾，“欸，它可是我的狗”</p>

“我知道它是你的狗，所以……現在你就給我帶著你的狗滾出去”</p>

看她態度強硬，一時半刻怕是得不到什麽結果，他也不想跟她硬碰硬</p>

“我會再來的”他說，“這間鋪子，我誓在必得”</p>

穆熙春秀眉一橫，“走著瞧”</p>

城中，攬月閣</p>

攬月閣是間酒樓，也是男人的溫柔鄉</p>

可它雖是青樓，卻不是胡同裏的那些暗娼私窯可比擬的這裏的姑娘全是經過長期教，嚴格篩選的頂尖清倌，她們不只貌美如花，還身懷各種才藝</p>

有的懂得音律樂器，有的能吟詩作對，有的能似蝶兒翩然起舞，有的則有天籟般的歌聲……她們賣藝、賣笑，但不賣身，想與美人一夜溫存，還得姑娘們點頭</p>

在這兒就算喝杯茶都不便宜，能進得了攬月閣大門的，非富即貴</p>

今晚，孫不凡踏進了攬月閣的大門</p>

但他不是來聽曲看舞，更不是來尋花問柳，而是來拜門問路</p>

饕餮即將在京城開設分館之事，許多人都知道，但因為收購鋪子實在花了太多時間，因此近期陸續傳出一些“藥餮將鎩羽而歸”的消息</p>

他今日便是為了些事來拜會攬月閣的店東，人稱“柳老板”的柳朝曦</p>

柳朝曦原是京城名妓，三十歲那年替自己贖了身之後，便在舊時多位恩客的幫忙下開了攬月閣</p>

她人脈廣闊，人情練達，不及十年便將攬月閣經營成如今這番榮景</p>

攬月閣的客人不乏達官顯要、王公貴族、仕紳強豪、也有風雅的文人……在這兒，訊息發達，不管是從外面帶進來的，還是從裏面傳出去的，都能很快的在京城裏傳開</p>

而他，希望所有人知道他孫家的饕餮京城分館是開定了</p>

於是，他讓姜延秀替他在攬月閣包下一個廂房，並將攬月閣裏最貴的歌妓請到廂房中表演</p>

他點名最貴的歌妓為的不是聽那“只應天上有，人間難得聞”的天籟美聲，而是為了引來柳朝曦</p>

能請得起昂貴歌妓的總不會是尋常的客人，身為老板的她一定會親自到廂房中來打聲招呼</p>

丙然，才聽了兩首歌，喝了幾杯酒，廂房外便傳來柳朝曦的聲音——</p>

“兩位公子，打擾了”</p>

“哪位？”姜延秀問</p>

“柳朝曦”</p>

“請進”</p>

一經獲允，她開門走了進來，身後還跟了兩名正在習藝的小侍女</p>

柳朝曦如今已近四十歲的婦人，臉上雖看得出歲月的痕跡，卻是體態依舊、風韻不減</p>

“露兒”她一進來便喚著那歌妓問：“你可有好好伺候兩位公子？”</p>

“柳姨，露兒當然沒有怠慢”</p>

柳朝曦一笑，便朝著孫不凡的臉望去</p>

她至今在紅塵中也已打滾了二十多年，見過的人多如過江之鯽，眼前的人是龍是鳳，她一下子就能看出</p>

見這人風采出眾、氣宇非凡，眉宇之間雖透露著英氣及霸氣，卻又沈斂而不張狂，她便知道他不是尋常出身，也立刻能判斷出眼前兩人誰是主、誰是從</p>

“公子十分面生，想必不是京城人士，不知公子高姓大名，出身何處？”</p>

孫不凡態度從容自若，面帶微笑，“柳老板，在下孫不凡，是慶春城人士”</p>

柳朝曦一聽見他的名字及出身，就立刻知道他便是傳聞中想在城南開設大型茶樓的饕餮小老板</p>

“久仰公子大名，今日得見，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”</p>

“柳老板你客氣了，在下不敢當”孫不凡不卑不亢，應對得宜，“柳老板請坐”</p>

她頷首微笑，坐了下來，然後幫他S了杯酒</p>

“久聞孫家的饕餮茶樓將在城南開設分館，半年來不斷的收購鋪子，卻因為穆家面館不願搬遷而一直延宕著”柳朝曦笑問：“如今孫公子親自前來，想必是已經解決了？”</p>

“柳老板真是了得，連這樣的事都難逃你的耳目”他說</p>

她一笑，“這攬月閣來來去去的人那麽多，什麽都聽得到”</p>

在攬月閣什麽都聽得到，當然也什麽都傳得出去孫不凡想，饕餮即將無功而返、鎩羽而歸的傳聞必然也在這傳過</p>

“實不相瞞，那件事仍未解決，而在下便是為了那間鋪子而來”他臉上帶著笑意，顯得泰然自若</p>

“事情未解決，公子臉上卻不見一絲憂色？”‘</p>

“眼前雖未解決，卻不代表解決不了京城裏都在傳著，說我孫家即將中止開設京城分館的計劃，那可沒有半點兒是真”</p>

柳朝曦微頓，然後深深的註視著孫不凡，已然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</p>

她笑睨著露兒，“露兒，你聽見了吧？若再有人提起饕餮的事，你知道怎麽說了？”</p>

“露兒明白”露兒聰敏伶俐，一點就通</p>

孫不凡拱手一揖，“在下多謝柳老板”</p>

“哪兒的話，公子以後要多多捧場才是真的”</p>

“當然”</p>

說著，他與柳朝曦的目光對上，兩人互視一笑</p>

孫不凡與姜延秀離開時，柳朝曦親自送他們下樓出門</p>

兩人甫走出擅月閣，身後便傳來聲音</p>

“餵！原來你就是孫不凡？！”</p>

孫不凡回過頭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——李牧</p>

“你……你是沖著‘小春’去吃面的那個人？”他不知道他的名字</p>

李牧沖上前，“本公子叫李牧，不叫‘那個人’，還有……”他惡狠狠的瞪著他說：“小春不是你叫的”</p>

“我愛叫她什麽隨我高興”孫不凡唇角一勾，笑得有幾分挑釁</p>

他哼了聲，“告訴你，饕餮別想趕走穆家面館，本公子一定會保護小春的”</p>

見他儼然一副護花使者的架式，便可知道他對穆熙春真的是一往情深，一片癡心</p>

“李公子如此長情癡心，真是令人感動敬佩，不過……”孫不凡笑睇著他，語帶調侃，“你拿什麽保護她？每天去吃面？”</p>

說著，他上上下下的把李牧看了一回</p>

“瞧你已經把自己吃成這樣，如此下去，那位小春姑娘還看得上你嗎？”</p>

“你！”李牧被糗了，自然十分氣憤，卻又一時反駁不了</p>

雖占了上風，但孫不凡不覺得得意，因為要對付這樣的傻瓜，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</p>

李牧吃了悶虧，滿臉不甘心，“總之我警告你，不要再去打擾小春，要不然我……”</p>

“你怎樣？”孫不凡濃眉一糾，往前一步的欺近他</p>

他高了李牧一個頭，居高臨下、目光睥晚，李牧被他那氣勢一壓，立刻閉上了嘴</p>

“穆家的鋪子，我孫不凡是要定了”他說，“你若為她好，就勸她早早接受我的條件，別再做無謂抗爭”</p>

李牧瞪大眼睛，“你、你……你這是威脅恐嚇……”</p>

“威脅如何？恐嚇又如何？我孫家的饕餮還不曾在哪兒開不了業，就算是京城也不例外”說罷，他轉了個身，邁開大步走開</p>

李牧虛張聲勢的在他身後大吼大叫，“餵！孫不凡，我可不怕你！小春也不怕你，你走著瞧！”</p>

“孫少……”姜延秀眉心一皺</p>

“別理他”孫不凡淡淡地說</p>

姜延秀頷首，沒再說什麽，可他聽見了孫不凡剛才的話，也記在心上了</p>

他要李牧轉告那個小春，要她家別再做無謂抗爭，是否意指為了收購穆家的鋪子，縱使要使出非常手段也行？</p>

威脅如何？恐嚇又如何？我孫家的饕餮還不曾在哪兒開不了業，就算是京城也不例外</p>

沒錯，穆家確實延宕了整個京城分館的開業計劃，如今勞動孫不凡親自出馬，更教他姜延秀成了一個無能之人</p>

他不能再放任穆家胡鬧了，他得想想法子趕走他們，否則日後，他在這一行恐怕很難再混下去</p>

“孫少還想去哪兒繞繞嗎？”他問</p>

“不了”孫不凡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，“後一還在客棧等著我呢”</p>

平時後一總是跟前跟後，但因為不方便將它帶進攬月閣，於是今日將它關在客房中他想，它此刻應該已經因不耐久候而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了吧？</p>

“你回去歇著吧”他遣姜延秀回去，“不必陪我回客棧了”</p>

“是”姜延秀彎身一揖，轉身離去</p>

孫不凡一個人走回了廣明客棧，一進門，客棧的夥計便上前迎接，“孫少，您回來了”</p>

“嗯”他立刻問道：“後一沒吵吧？”</p>

夥計搖頭，“沒吵，它一直待在房裏”</p>

“是嗎？”他疑惑，卻又松了一口氣</p>

後一既黏他又任性，他記得自己有幾次出門沒帶它隨行，它便氣得鬼吼鬼叫，甚至咬爛桌椅、到處便溺，搞得屋裏亂七八糟，臭氣沖天</p>

可這次，它竟乖乖的等他，看來，它也漸漸馴順了</p>

於是，他上樓回到天字一號房前，打開房門喊著，“後一，我冋來了”</p>

房裏安安靜靜，而後一也沒有撲上來迎接他</p>

“後一”他疑惑又莫名不安的走了進去</p>

天字一號房的前段是個客廳，穿過兩道拱門跟簾幕後才是寢室</p>

他往後走，“後一？後一？”進到寢室，依舊不見它的身影</p>

正覺得有異，想回頭去詢問客棧夥計，他忽見寢室邊上的一扇窗已經整片被咬爛且掉在地上</p>

“糟了！”</p>

孫不凡立刻上前捱近窗邊，往下一看</p>

這裏雖是二樓，窗外卻有一道寬約一尺的平臺，平臺下有齊高的樹木，枝葉十分茂密</p>

看來，後一是從窗子跳了出去，再順著那樹的枝幹落地跑了</p>

“後一，你這惹事的家夥！”</p>

不必多猜，它一定是循著他的氣味去找他了孫不凡立刻轉身並奪門而出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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